格林德沃的画像
格林德沃的口袋里有一张照片。
看过这张照片的人很难将照片上的人和格林德沃本人联系起来。相片上的男孩年轻而忧郁，一头齐肩的漂亮金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似乎在微笑，但那笑也是苦的，苦涩让他的俊美失去了神采。
皮奎利女士和其他傲罗们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格林德沃会随身携带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唯一的结论是他本人正如传言中一样傲慢自恋。这张照片很快就和其他证物一起被锁在了魔法部的档案室里。
阿伯内西帮格林德沃拿回了它。格林德沃跨过傲罗们的尸体，从血泊里捡起了照片，珍惜地用魔杖拂去上面的血珠。
“我代表我们伟大的事业感谢你，阿伯内西。”格林德沃弯下腰对他濒死的忠仆低语。快要死去的男人双眼鼓出，泛青的手指恳求地抓着格林德沃的衣袖。格林德沃缓慢而坚定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身上掰开，阿伯内西定定地凝视着他，手垂了下来。
格林德沃看了一眼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盖勒特扭过头去，躲开他狎昵的轻抚。“不要赌气。”真正的格林德沃说，将照片放回了袋子里。他拍拍胸口的衣袋，重新站起身。
“收拾干净。”他命令道，随即幻影移形离开了。他的追随者们抬起阿伯内西和其他圣徒的尸体，将他们装入了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不久后会有一场隆重的追悼会，追思这些为实现伟大利益而献身的战士。
“一张照片也值得那么多人的性命吗？”有人问。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狂热者的呼喊中。
“这可不仅仅是一张照片。”格林德沃某天对克雷登斯说，“这是一个强大的魔法。我曾经也多愁善感，我的孩子……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怀念似地笑了一下，那笑很快变冷了，“不过当你的情感背叛你、拖累你，当你的心叫喊着让你回去叛徒的身边，你就需要果断地舍弃它们。”他用魔杖点了点照片上背过身的自己，“把优柔寡断都甩给另一个你。但问题是，它们总是会回来的。感情就像玫瑰园里的杂草，永远除之不尽。”
“怪物。”克雷登斯说。他看起来比当初那个教会里受尽虐待的男孩更高大，更阴沉了。他站在格林德沃身边就像一块坚实的阴影，一抹无坚不摧的黑暗。没有人不怕他，因为克雷登斯即是死神。
“当然它的副作用可能就是让你变得不知尊卑了，孩子。”格林德沃说，“还是说你也在说你自己？可怜可悲的造物，没有一天尝过爱的滋味。”他亲吻克雷登斯冰冷的脸颊，“去吧，去用邓布利多的命来换你的爱，也许那蛇女还肯再回头看你一眼。”
克雷登斯立即消失了。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他拿出自己怀里的照片，年轻的盖勒特看着他，蓝眼睛因为盈满了泪水而闪亮。
他遮住年轻人的脸。
“又或者已经太迟了。”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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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登斯的死搅乱了一切。格林德沃感受得到他背后的窃窃私语，耳语般的声音在他到来之前就消失了。“如果连……”“……一点也不难过……”“……我们更……” 他嗤之以鼻。
他烧了克雷登斯留在他那里的照片。照片已经空了，好像禁锢在里面的情感在临死的那一瞬就自动回去了主人身边。多么痛苦的结局。
“我明天要去和邓布利多决战。”他对着自己小小的照片说，“他死了，就没人能阻挡我了。就算是你也不能了。那群软弱的蠢货会明白比起坐着为手下掉眼泪还有更重要的目标要去实现。”他试着抚摸小盖勒特悲伤的脸庞，“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格林德沃喃喃自语道，坐在监牢的一角。纽蒙迦德的阴冷和孤寂如附骨之疽般消磨他的神志。他在墙上刻满了记号，然后将它们慢慢磨掉。再刻上。再磨掉。山顶的雪又融化了，这是今年滴落的第三万六千零七十一颗水滴。
他不知道自己的照片去了哪儿。魔法部没收了他所有的东西，只留了一身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褴褛不堪的囚衣。“欧洲……”他有时候对停在窗口的乌鸦说话，“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了……他们不可能关我一辈子。”乌鸦也很快飞走了。
“人们会记得我。”他反复说，然后渐渐地，“阿不思会记得我。”他睡在潮湿的地上，“还有人记得我吗？”
确实还有人记得他。
那个苍白如鬼怪的男人走进来时格林德沃正如往常一样坐在墙角。新一代的黑魔王张狂而放肆，他的演讲使人发笑。“你想要什么，格林德沃？名誉？自由？考虑到你曾经的贡献，我甚至可以赐你一个在我麾下的席位。”
“我……”格林德沃的冷笑凝固在嘴边。一股温暖的洪流在此时冲进他的心里，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奥地利山峰上刺骨的寒风不知为何闻起来有稻谷和柠檬的暖香，是那种在夏末骄阳下暴晒了许久才会被晒出来的味道。他想起金色阳光淋在身上的感觉，想起赤足踩在青草上，想起少年人的欢笑，亲吻过的嘴唇，想起指尖留恋在褐色卷发中的触感。
多么痛苦，又多么幸福的结局啊！
他向伏地魔露出几十年来的头一个笑容。“我欢迎死亡，”他颤巍巍地说，第一次觉得无比苍老，“杀了我吧，伏地魔……但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因为你永远无法理解……”他现在理解了，他明白那张照片已经变得空白。魔法感知到了逼近的终末，最后一次，仁慈地将曾经年轻的盖勒特还给了他。“我欢迎死亡。”他重复道，无数浪掷的岁月拨动他心中早已死寂的爱，荒芜的花园中杂草代替玫瑰开出了花朵，“他会在那边等我吗？”
伏地魔走了。格林德沃躺卧在砖地上，僵冷的脸庞看起来年少而幸福。他睡的地方仿佛已不是冰冷的囚笼，而是爱人久别重逢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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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源自奥斯卡王尔德 《道林格雷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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